第181章 英雄壹笑,繁華非夢
萬界武俠扮演者 by 溫茶米酒
2021-12-8 22:38
十月過半之後,東京城也迎來了今年的初雪。
不過汴梁落雪時,不像會寧那樣壹開始就大雪飄飄,雪花滿地,初時,只是小雨小雪,地上壹片潮濕,多處結冰,只有屋頂、塔檐、菜地之間才能看到雪白的顏色。
寒濕之氣直撲人身,天下最繁華的大宋都城,也少了許多喧囂煙塵之氣。
在這樣的氣候之中,方雲漢越來越喜歡坐在自家院子裏喝熱茶了。
“臨別之際,難道不該是喝酒嗎?”
諸葛神侯坐在方雲漢對面,拿著桌子上的壹杯熱茶,道,“我可是聽說,京城中的花枯發、溫夢成二人,還有桃花社那幾位,為妳踏破會寧壹事來賀,把家中精釀窖藏的美酒,全都送到磨刀堂來了。”
“那些酒是不錯,所以跟這座宅子壹起留給小石頭了,諸葛先生難道要跟自己的師侄搶酒嗎?”
方雲漢悠哉悠哉的喝了壹口茶,道,“況且,年紀大的老人家,就要多註意點身體啊,妳為這大宋,也至少得再活五十年,飲酒終究傷身,以後多喝熱水吧。”
諸葛神侯搖頭道:“我還是不明白妳為什麽急著要走,現在雖然大局已定,卻也正是各方心思最紛雜的時候,只要妳在這裏,哪怕什麽都不做,很多事情也會變得更加順利。”
方雲漢捏著酒杯的手翹起壹根指頭,斜指向院外天空,道:“妳看,天降白雪洗紅塵,壹時天下皆白,可這雪,等到冬去春來,自當消散,我與這雪壹般,都只是此間過客。”
“這是妳們的天下,未來如何,終究還是要在妳們手上開創。”
諸葛神侯若有所思,不再追問或挽留,斂容道:“但是妳來走了這壹遭,已經改變了太多,老夫以茶代酒,敬妳壹杯。”
“還是搞這些虛禮。”方雲漢懶散坐著,單手回敬了壹下。
“當然也不全是虛的。”諸葛神侯放下茶杯,微笑著提起壹個包裹,放在桌上,道,“我之前就聽說,妳要金風細雨樓收攏各家武學,這包袱裏面,是我們神侯府中人這些年來四處行走,機遇所得的壹些奇術、秘藝,聊表謝意。”
“那我就不多客套了。”方雲漢接過包裹,隨口說道,“對了,我聽說唐門的實力非同壹般,唐十五雖然死了,門內尤有眾多高手,甚至還有些老不死的,這件事情妳準備怎麽解決?”
諸葛神侯成竹在胸,道:“妳去會寧的時候,方巨俠來過東京,我與他小聚壹番,剛好請他去應付唐門的事情。”
這方巨俠方任俠,也曾經護衛京師,也曾經在邊境戰場上浴血廝殺,卻偏偏給自己定下壹種古怪規矩,覺得不知政事的武林中人,不該過多幹涉朝堂上的事情,性格上頗有些別扭。
不過他是七幫八會九聯盟的總掌門,像是唐門這種不擇手段,要在武林道上掀起腥風惡浪的門派,如今既有實證,就是他義不容辭要去解決的事情了。
只是方雲漢聽了這話,反而有些擔心,畢竟原著之中這位方巨俠,可是在被方應看偷襲的前壹刻,還覺得自己義子十分純孝。
他武功雖高,以這種識人辯事的能力,只怕在唐門討不了好。
方雲漢微疑道:“就他壹個人帶著自己手下過去?”
諸葛神侯知道他的意思,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,道:“我大師兄葉哀禪也已被我說動,帶著梁四公子,蔡五少主等江湖道上的豪傑、逸才,與方巨俠同行。”
方雲漢意味莫名的唔了壹聲。
這個世界的宋室人才之多,簡直是多到了不正常的程度,從前處處死鬥內耗,互相鉗制,到如今,這些人才終於有了幾分壹展才用的機會,未來可期。
“好,諸事已定,沒什麽好說的了。”
方雲漢站起身來,拿著那個小包裹,挽在左臂之上,又反手抓了壹個大包裹,那是他讓金風細雨樓準備的數百本秘籍。
諸葛神侯跟著起身,正要拱手作別,卻見方雲漢右手壹翻,提起了不應寶刀。
“那麽,在我走之前,還有最後壹個要求。”
方雲漢左手把兩個包裹甩在身後,長刀隔著石桌指向諸葛神侯,並無殺意,但也不容拒絕的笑著說道,“諸葛先生,讓我看壹看驚艷壹槍,如何?”
諸葛神侯露出情理之外,意料之中的表情,輕輕退了幾步,袖中滑出了壹桿冷艷的長槍。
槍聲冷白,槍頭冷峻,卻系著壹束艷而麗的紅纓。
“槍是濃艷,槍式驚艷。”諸葛神侯低柔地說道,“這壹槍出手之後,我也控制不住。”
不等方雲漢搭話,他又自然笑道:“不過,這種事情,反正妳也不在乎的。”
紅纓微微轉動,如同壹朵純壹熱烈的花朵怒放。
方雲漢大笑:“正是。”
笑聲裏,他已經揮出壹刀。
諸葛神侯也抖腕遞了壹槍。
這其實只是壹桿普普通通的槍,內部沒有任何機關火藥暗藏,但是當諸葛神侯的內力運出了驚艷壹槍的時候,槍頭上的紅纓立刻變得更加艷麗,鑌鐵鑄成的槍頭也開始發光。
隱約之間,好像其中有許多微小的粒子呈現。
那些微小顆粒,相互之間都有若有若無的聯系,形成壹個個獨特的結構,組成了這槍頭的形狀。而如今,這些聯系正在相繼斷裂,釋放出強烈的光芒。
那是幻覺還是真實,沒人能夠分辨。
但是槍頭已經飛了出去。
刀也揮下。
轟!!!
強光耀目,轟響傳遍四周長街宅邸。
整個磨刀堂都震了壹震。
得到強光消散的時候,院子裏已經只剩下諸葛神侯壹個人。
那張石桌破碎成了絕不比綠豆更大的壹攤碎屑,呈現出焦黑色,深陷於地。
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全部斷折,墻角的那棵大樹,破碎成了許多不規則的塊狀物,但是,四面墻壁無損,驚艷壹槍的光芒,似被這座院子束縛住了。
方雲漢原本站著的地方,只剩下壹把刀。
本該處處歪斜的不應寶刀,這回即使不再被人掌握,也仍然保持著深灰色的古拙刀形。
刀尖點在石磚上,並未刺入其中,但是整把刀豎立不倒。
諸葛神侯靜靜凝視著那把刀,手裏的那根槍桿尖端三寸,無聲化灰。
“這到底是怎麽離開的?”
諸葛神侯自言自語,“還真是天地間的過客嗎?”
他在院子裏站了很久,直到聽見磨刀堂外傳來幾個獨特的腳步聲。
朱月明、米蒼穹等人,竟攜手而來,看著壹片狼藉的院落,面露訝色,道:“諸葛先生,方才這裏……”
“哦。”諸葛神侯轉身仔細看了看這幾個人,雲淡風輕地說道,“蒼梧侯激流勇退,說是大局已定,他要去寄情山水,放舟江海了,老夫勸他多留壹段時間,結果他反而起了興致,要切磋壹下。”
諸葛神侯頓了頓,真心誠意地說道:“結果,老夫輸了。”
“無可奈何,只好任他雲遊去了。”
他緩行幾步,將不應寶刀提起,“不過他還留下了這把刀,稱若日後有事不諧,以刀為憑,他便會回來的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朱月明開口,贊了幾句蒼梧侯的高尚情操,同時暗中跟米蒼穹及身邊的幾個朝廷大員交換了眼神。
他們自然不會以為是諸葛神侯跟方雲漢發生沖突,壹來,按照這兩個人壹貫的表現,根本沒有真正產生沖突的理由,二來,他們也不覺得有誰能夠壹招之間,令方雲漢敗走。
看來剛才的動靜確實只是切磋。
不過,這把刀留下來,顯然也是對他們的壹個警示。
方雲漢的身份來歷,到現在還是沒有人知道,只要他不長久的留在某個地方,就沒人能培養出種種利害關系來束縛他。
這樣的人雲遊在外,對所有迫於形勢,暫時與諸葛神侯合作的人來說,才是最大的威脅。
只要壹天沒有接到蒼梧侯的確切死訊,朱月明等人都只能盡心盡力維持自己忠良賢臣的樣子,本本分分。
諸葛神侯自然沒有忽略這些人眼神交流的短暫瞬間。
他面上不動聲色,口中應付,心中卻是更加清醒:雖則時局壹清,大破臥榻之側虎狼眾敵。但要真正革除大宋歷代所積弊病,走到文盛武昌,歌舞升平的年頭,任重而道遠啊。
這些官場之中的人,無論是為善為惡,為家為國,心裏總是很難有真正清凈的時候。
不過也有壹些人,心思純凈專壹到了另壹個極端。
在磨刀堂四裏之外,已經註定不會有蒼梧侯入住的蒼梧侯府外,有白發黑衣,壹身素凈的男子正在仰望天空。
這個男人外貌極為年輕,像是個俊俏的少年郎,但他哪怕只是沈默的站在那裏,也自有壹股囂狂之氣,叫人不敢靠近。
他的氣度,更像是那種壹生無敵,已走到了耄耋之年的大人物。
別說是能夠看見他的人,即使是附近隔著墻壁、屋舍的街道上,那些沒有看到他的人,也不自覺的繞過了可能會走向他的路徑。
他立身之處,二十丈內無人來。
只有兩個壹直跟著他的人,能站在這個範圍內。
壹個低著頭的清俊男子,還有壹個美貌脫俗、玉簪羅裳的大小姐。
這兩個人的氣質特征實在是太過鮮明。如果有人能夠靠近的話,立刻就會發現,這正是金風細雨樓搜尋已久的狄飛驚和雷純。
那麽能夠讓這兩個人乖順跟隨著的,也只有壹個人。
壹個好像已經清醒了的關七。
“妳已經在這裏站了壹炷香了,在看什麽?”
開口的是雷純。
雷純自幼心思聰敏,看起來是弱不禁風的大小姐,實際上有千回百轉的城府,即使是雷損和狄飛驚,也不敢說他們時刻都能猜到雷純的心思。
可是被關七帶走的這段時日裏,雷純卻不得不讓自己變得更直白,更“傻”。
因為只要她在關七面前有壹點隱藏、利用、蒙騙的心思,最後都會被壹針見血的挑破。
關七從來沒有展露出多細致的觀察能力,多高明的推斷水平,但是,不再瘋癲的他,似乎有了洞燭人心的可怕之處。
這讓雷純的所有智慧,都成了班門弄斧,沾沾自喜的可笑把戲。
為了不那麽可笑、難堪,她只好直白。
“我在看那個砍死了雷損的人。”關七回道。
只不過就是這麽壹句話,又讓雷純心裏起了波瀾,脫口說道:“他又殺了誰?”
這語氣之中,帶著壹份誰都能聽出來的譏嘲。
在關七身邊,她越來越不會隱藏自己的心思了,也越來越像壹個平安順遂長到這個年紀的大小姐該有的樣子。
狄飛驚默然站在壹旁,心裏不知是嘆息,還是欣然。
記得他剛找到雷純的時候,隱忍著的雷純,還是會不經意間流露出自己的仇恨。
可是後來關於方雲漢的消息越來越多,向他報仇,好像漸漸成了壹件遙不可及的事情。
如今的雷純,也只能保留著壹份視之為劊子手的譏嘲之意。
關七可沒那麽多復雜想法,只笑著拍了拍手,道:“這回他誰也沒殺,而是好心的教了我們怎麽去找妳娘啊。”
話音未落,他的身影忽然平移到雷純身邊,壹手按住了雷純的肩膀,又有些嫌棄的看了壹眼狄飛驚,另壹只手卻也抓住了他的胳膊,道:“雖然他去的地方跟我們不同,但我們要走的路好像更簡單壹些。”
狄飛驚毫無反抗之力的被他抓住壹只手,身體頓時有些僵硬。
雷純倒是已經熟悉了這種帶她走路的方式,冷冷的轉過眼睛,正想說些什麽,忽然見到了壹副不可思議的場景,瞠目結舌,幾疑身在夢中。
她看到,壹座座百丈高樓平地而起,琉璃為墻,精鐵為骨,寬達數丈的大道交錯而至,大多只留短發的男男女女,走在熾烈的日光下。
她所熟悉的,汴梁城中的那些建築都在遠去。
壹座座雕梁畫棟的府邸,與那些直穿雲霄的高樓相向而行,卻沒有發出碰撞,而是如同海市蜃樓壹般穿透過去。
整座城市好似都在被替換,天穹也改冬為夏,雷純已震撼失語。
“走啦。”
關七大笑著帶著兩個人躍上高空。
他在空中回頭望去,夏日炎炎的高樓大廈和初雪之中的東京汴梁,其實是在兩個不同的方向。
那汴梁城中的壹切,在雪中朦朧,卻又如此真實。
古城之中萬物流變,走向了與那高樓林立處相似的光景,卻在此過程中,少了太多的悲切。
終是壹卷紅旗卷西風。
關七開懷大笑著落向另壹片天地。
小雪又落,汴梁城中的諸葛神侯擡起頭來,有純凈的雪晶落於眉梢。
他聽到了遠處的笑聲,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。
千裏之外,千軍萬馬正橫渡冰河,戰甲披雪,時有長笑。
天下英雄輩出,此世繁華非夢。
邊境神詭,千人壹面